『像水终将融于水中。』

【巍澜】销骨

  “你知道吗,云澜。”当尘埃落定后人人都过起了自己的日子,而沈教授坐在沙发上看着今日的报纸,他看着赵云澜在厨房中兴致勃勃忙碌的样子,突然间开了口,似是呓语又像是询问,自己的思绪顺着时间溯流而上,直直的回到了千万年前的荒芜岁月中。


  “你还欠我一壶酒呢。”


  那时沈巍还只一个单名巍字,天生神格堪堪担起了承起四大天柱的责任――少年心境还没被时间打磨的内敛而淡漠,一身鬼族戾气只是被那一肩魂火压在了心头。


  只是又有谁甘愿每日对着深渊千尺下的混沌暗自神伤?不知于深潭中待了几许,也不知外间是何年何月。巍第一次去看了大封之外的美景。他只是一袭黑衣,随手挽起了长发。这时的巍早已褪去少年的生涩,眉目间带着些许狠戾。那时现在的沈教授还没生出一副纯良温和的亲和样,他在阳光下轻眯起眼睛,吓得身旁的小姑娘一边悄悄的打量着他姣好的面容,一边又不动声色的往一旁退了两步。


  今日不知道人间是什么日子,街上是满目的红色,地上敷着的白雪上零零散散有着爆竹的痕迹,路过的男男女女脸上皆是喜庆的笑。巍这一身单薄的黑倒是显得格格不入。一枚不长眼的炮仗在巍的脚步炸了开,惊的一群毛头孩子惊叫着跑开。


  巍感觉自己来错了时候,他想。那位大人想看的,或许就是这种风景?他了无生趣的摇摇头,正当是准备抬脚离去,继续守他那永无尽头的幽冥时,一道水珠溅在了他身前,他抬头看去,不远处的酒楼上,身着青衣的青年正握着空了的杯盏,一双桃花眼带满了戏谑,嘴角勾起正有些调笑的看着自己。巍想,他眉目间还是让自己惊艳的张扬。


  按自己的性子,其实应该是远远的看着就好,看他一生喜乐安康。但那日鬼使神差,许是少年心境,许是相思成疾。巍收回了离去的步子,转而飞身上了楼。在对方一脸惊讶中稳稳地落在了楼台上,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人,深黑的眼瞳里怕是带了千年的思念。


  而那人却似是无知无觉,短暂的惊讶后又调笑着拉住了巍的衣袖,半拉半拖的把人拽在了雅间的酒桌前,一振衣摆,便是毫无坐像地坐在了榻上。


  “不好意思。”巍看着这人拿过酒壶给两人都满上了一杯,微侧着身看着自己,青绿色的外袍半搭在肩上半滑落在榻上,眼里含笑的看着自己,“我看美人看得入了迷,正犹豫着怎么着也要请你来喝一杯――不知这位,咳,少侠,名讳何许?”


  这人正撑着头看着自己,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酒樽,嘴上倒是没个牢靠,明明现在只是个凡人,但似是仍不知敬畏为何物,一字一句间满是调笑意味。哪怕眉目已变,记忆已失,肩上的一团魂火早已去了巍的心头,但那不畏天地不敬神明的姿态却是与曾经别无二点不一。


  巍倒是有些局促,这斩魂使大人怕是几千年来都没有如此狼狈过,手忙脚乱的饮下了一口酒却被呛得干咳了一声,一举一动都被对桌的人落在眼里。无论何时,在这位眼里,巍似乎永远只是个孩子,从千年前的邓林之阴的少年开始,就再也没有终止。


  好一阵子,巍终于从强劲的酒力中缓过神。他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对桌如今不知姓名的人,他不敢想自己眼中现在泄出了怎么样的情绪,只敢一字一顿地说着:“我叫巍。”他不期望那人还记得自己几分,只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,诉说出自己一两分情愫。


  可谁知,那人还是一副调笑样,在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后,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。那把巍逼得狼狈不堪的酒劲在他这儿似乎只是习以为常,他笑道:“哦?魏先生啊,初见幸会。”也不知一个字是怎么在他耳里转了三个圈的成了“魏”。那人又一口饮尽了杯中酒,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,赶忙补上了一句。


  “我姓沈。”他说,又是朝巍一笑,如春风轻抚,又如满堂花开。


  巍从少年时就爱极了昆仑君的眉目,不然也不会被惊鸿一眼勾去了一生拨动了心曲。在温和中带着一股不羁的劲,似乎是把天捅了个窟窿这种事,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。


  这时一声鸣声在窗边想起,然后天空中炸裂出了一朵烟花,随后满天都闪出了绚丽的光,此起彼伏之前满街的人都沸腾了起来。这是一年间最好的时节,大荒时代的终结,人族再也不会受凶兽之苦,但传统却是一代一代的相传下来。那位现在的沈先生忽然起了身站到了窗前,看着楼台下撒欢着的人群,眼神里透露着巍看不懂的情感。


  他不开心吗?巍想。这时候的他,似乎离人间是那么的近,却又是那么的远。他身处人间,却又似乎远在琼楼玉宇中,人间的喜怒哀乐无他半点关系。


  又是鬼使神差间,巍也起身站在了他身旁。原本在他身边只想个孩子的巍,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和他比肩了。


  沈先生突然从琵琶袖里拿出了一个钱袋,又摸摸索索,终于拿出了几串铜钱。不知何时这酒楼下已经聚集了一批小孩,个个瘦骨嶙峋却又在这个日子给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。眼巴巴地似乎是在瞅着这位沈先生。


  沈先生手上微微发力,把铜钱从线上捋了下来,随手往楼下一撒,看着孩子脸上捡到钱时灿烂的笑,这时的沈先生脸上终于有了些烟火气,他笑啊,又解开了钱袋,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银钱,带着放肆与不羁的往楼下又是一撒。直到整个荷包变得空空如也,酒楼下的孩子揣着一份新年礼在雪地上磕了个头,齐声高喊了一句“多谢菩萨慈悲。”可能在孩子眼中,世上最温柔的神仙就是那庙里供着的菩萨。


  巍只轻轻挑着眉看着楼下这一幕,在转头看了看身旁人。沈先生的面容终于穿过时间的洪流与另一人重合。巍想着,他隐隐约约的在那群流浪孩子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。


  也许在昆仑君的眼中,自己也是同样的可怜,他才会一时心软,帮自己脱出了鬼族强加神籍吧?


  天空上炸出的烟花已经消了大半,只剩远处还时不时的闪出一两点亮光,照得沈先生的脸忽明忽暗看不真切。他渐渐敛去了笑容,一身的浪荡气都随着烟花撒了个干净,似乎是去了浮华与粉饰,只留下一个迷茫的空壳与灵魂。


  “抱歉,没法请你喝酒了。”半晌,他才憋出一句话。沈先生也不知怎么回事,见了今天这个人他便感觉心里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钝痛,似乎是亏欠的歉意,又像是...无疾而终的情爱。


  “无事。”巍抬眼看了沈先生一眼,看他青衫有些不整,下意识的想把他拉一拉衣服,手在举到一半时却又感觉有些不妥。只能尴尴尬尬,强行把手转了个弯,不知从何取出了一锭银子,甩在了桌上。


  反正你给了我一个名,如今又给我添上了一个姓,不管怎么算,我都或多或少,还欠了你一点什么。


  那日巍和沈先生分离的早,两人刚背道而行了几步,巍便找了个拐角化作一道黑影,融于夜色中和沈先生行了一道归途。


  那之后巍又回到了幽冥中,只是这次他数着日子,一天一天想着待到除夕时再去那家酒楼一次,再让那人于冥冥之中于自己相见。他已不在意他把自己叫成什么样,若是他能开心,一个名字而已,又有什么可在意?只求他别在露出那似乎是对人间毫无留念的样子。


  他想着不期而遇,却偏偏是天意弄人。


  沈先生或是死了,或是走了, 只是巍再也没见过那人。巍想发了疯的去翻遍天上地下碧落黄泉,却总是没个结果。


  似乎巍和他之间,永远隔着一个无疾。


  那时巍在幽冥与黄泉路上来回转着,期望着能找到他的一点身影。却只有三生石上的白发人来了又去,只带了满目的憔悴。


  又是不知何年何月,巍突然有了闲心再去了人间晃荡。只是深渊幽冥中千万年如一日,但人间却也是沧海化为桑田。或许那人也看腻了昆仑山千年的封雪,才想看看人家的风雪。


  只是年岁一晃而过,巍在街上晃了三圈,也没能找到当时那家酒楼。巍总觉自己出现的永远不是什么好时候,头一回是除夕好年岁,人人欢天喜地他却偏偏是一身黑衣活像是讨命的无常鬼;这一回又是个三伏天,自己一身黑衣又是与周遭格格不入,硬是把自己身旁的空气降了几个度。


  巍漫无目的地走着,绕过了三家店铺四家酒楼五间茶馆,最近止步在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宅邸前,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坐在了围墙上,正冲着巍一笑。


  那一笑,便是化去了千年深渊的冰潭,在心尖上点上了一点鲜红。管他数九寒天,三伏烈日。巍只觉只要能看见那人,便永远是春华秋实。


  那人冲巍招了招手,然后撑着墙头往下一跳,便直冲冲的向巍跃来。他才开口,言语间的笑意给巍仿佛被幽冥冰封的心里添上了一点喜色。他含着笑意问道:“我看着美人一时入了迷,敢问这位少侠,名讳何许?”


  “鄙姓沈,单名巍。”巍答道,虽是不咸不淡的语调,但却饱含了满腔真情。


  那人却是站在他身前,思索着这个名字,才又是慢悠悠的开了口。


  “这么巧啊,我姓魏。幸会。”


  回忆到此结束,赵云澜手上握着一杯酒走过来,一口喝下又迅速吻住了沈巍,强行打断了沈巍发散的思绪。辛辣的液体自喉管而下,变成了甘甜的纯酿。如同经常痛苦而阴暗的回忆,终究会开出绚烂的花。


  “欠你的酒,欠你的爱。”


  “小巍,可否让我用未来做偿还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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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篇镇魂的跨年文啦www

脑洞来自于之前看到的,巍的姓可能来自某一世的云澜

觉得以前的巍可能没有现在的沈教授这么内敛啦!!!毕竟可是能对昆仑君说出“你很好看我喜欢你”的人(。)

各位新年快乐啦///


  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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